生活果真需要理由吗？

小说《违背道德的人》，出自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之手。

　　“请你们现在把我从这里带走吧，告诉我生活的理由。”故事的最后，主人公马歇尔对朋友们说。

　　马歇尔的生活本来是有理由的，但是他却越来越“迷茫”了：为安慰临终的父亲他娶了玛赛琳；他带她旅游，却在途中一病不起；幸亏玛赛琳的细心照顾，他逐渐恢复健康，也收获了与妻子的爱情，病愈后，他们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然而玛赛琳的突然患病又打破了这种平静；他带着妻子以相反的方向再次开始旅程，可是这一次玛赛琳死了，他由此获得了“绝对的自由”，也跌入了令他绝望的迷茫中。

　　是生存与死亡的迷茫吗？马歇尔似乎从未为死亡而痛苦过；令他痛苦的是生。他“生”得太清晰，清晰到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生病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躯壳下的变化，那几乎要颠覆所有他曾经笃信过的东西，但他还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表面上他正派而富有，心里却偏爱偷盗成性的男孩、偏爱混混、蔑视诚实的人，对跟无所事事的少年们一起在自己的庄园偷猎、和流浪汉躺在一起睡出一身虱子这样的事兴奋不已。

　　矛盾一直交织着。玛赛琳所代表的平静的幸福和他内心对“自由”的冲动渴求是一对矛盾。曾有一度，所谓“幸福”占了上风，马歇尔用爱来呵护玛赛琳，并且“装作这样做也是我的需要”，却经常有意无意逃离玛赛琳的视线；甚至在玛赛琳病重时，他虽白天寸步不离，却在夜深人静，一头扎入令他迷恋的漆黑夜色里。他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拥有的并不能令他真正畅快，令他畅快的却总是多变、脆弱或者不能拥有，常常连他自己也产生怀疑。

　　这些“偷来”般的快感和隐藏在深处的自己，马歇尔以为没人知道，可朋友却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让他惶恐、烦躁，想躲避却又被硬生生地吸引，越想反驳或忘记，那些话就越发清晰。他知道那就是他的思想——那些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思想。看到真实的自己、又让这个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确实是令人惶恐的，因为暴露是一种危险；而掩藏真实的自己，将这个自己在人前层层包裹，也是让人窒息的，这种窒息更让人无法承受。

　　于是，马歇尔背叛了表面的自己，任心去信马由缰、越走越远，直至最终失去了目标。“告诉我生活的理由”，再看时，这句话有如一声呐喊；闻之，触目惊心。

　　生活果真需要理由吗？每一个进入生活的人，总会给自己找个理由，或崇高、或充实、或自在、或幸福，凡此种种；然后为之挣扎、为之奋斗，为之纠结、为之满足。人们喜欢给生活中的一切都设个定义，诸如金钱、爱情等等。渴望拥有而害怕失去，渴望被认可而害怕被驱逐，渴望安逸而害怕流离失所，渴望有所为而害怕庸庸碌碌——多么善良的念想啊？可在尖锐的纪德笔下却似乎都化为乌有。

　　纪德是对的，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太讨厌给自己套上“框子”了，实际上生活中的每一种概念、每一种理由都是“框子”。拥有越多时，身上的“框子”也越多，此时你可能分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框子里的你吗？（李佳）

声明：本网站部分图片、文章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电话：0512-657337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