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让我们离“诗与远方”远了?

发布:2020-04-27 14:38    来源:新民晚报

我们已经离“诗与远方”远了,又是什么让我们远离了“诗与远方”?

我的第一个家在老西门离文庙十来分钟之遥的梦花街。街上一座“过街楼”,横跨小街搭建。外婆总是拎上一把靠背竹椅,抱着我在过街楼下乘凉。这个“洞”遮阳蔽日,又有徐徐的穿堂风,加上蒲扇摇啊摇,真是清凉之所。

当大人们拿张“夜报”谈山海经时,离过街楼十几米远的街面房小窗口,传出一声声响亮的招呼:“38号老陆,有电话!”于是,另一个声音,从亭子间上的老虎窗,或石库门里的小天井弹回来:“哦,来了来了!”

读小学时,我家搬离了老城厢,也告别了左邻右舍公用的传呼电话。19年寒窗生涯,从没宅电到有固话,从拨号盘到按键式,从6位号码到8位号码;直到大三实习时,我才第一次有了无线通信装备。只要它在我的腰间BB作响,我就找个路边电话亭,用硬币或“201卡”尽快回拨……

我曾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本单位办的“70物”展览上,迎来一批“00后”大学生观众。她们惊奇地发现世界上还有一种火柴盒大小的“黑匣子”,竟可以接收来电号码!我平静地告诉他们:“这就是传说中的call机、拷机。”

其实,移动不只为了谈恋爱,更是为了干活。刚工作没几年,城市人步履的节奏,就像手机通话的语速一样,被越带越快、越带越急。我有时掐着点,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夜里再没什么彩铃响起,更不论骚扰电话、垃圾短信,整个世界恢复宁静,而我居然好几次睡着了,错过了到家的站点。

唯有多年前的一次出差,我随车在盘山路上开啊开,望着车窗外发呆,看秋日的暖阳透视着缤纷的阔叶林,直到山廓变得模糊,炊烟袅袅而起。我诧异自己竟有1个小时没有看表,也没点开手机,更没有无聊到睡着……或许这山里没有信号,或许我真的第一次忘了时间,却解放了自由的五指。曾几何时,滑开手机的频率已远远超过了抬腕看表的频率,不知数倍。

行文至此,笔记本屏幕旁边,我的手机屏又亮了,微信没来得及收,微信语音直呼而来。这块好几寸的屏幕,已变成人的感官和手足,拿得起、放不下,要即刻眼观六路、实时耳听八方。孩子更是如此,生来就住在太虚里、浮在平板上,也被这个地球变平了,变成小碎片。

2020年的史上最长网课,不多久再用上实名手机,对于学生们算不算还乡归根、会不会乐不思蜀?幸好,他们偶尔还会想同学、想老师、想学校,这恐怕是“手机化生存”的一线生机。

久而久之,所有过往都不可复返,就如我时隔十多年重回梦花街,微雨中无人相识,宛若独在异乡。一切,已无从想象戴望舒《雨巷》里那个丁香一般结着乡愁的姑娘,就是从原先的青石路上、撑着油纸伞飘然而过。这个她,会不会突然掏出手机,发一段视频号呢?

有些发明,本想让事情变简单,却往往让事情更复杂。智能技术的顶点,可能也是人情世界的拐点。没有证据表明,提笔忘字、不书无信的今人,就比鸿雁传书、单骑寄诗的李白们更潇洒更幸福。用“圈”和“群”分享的那一幕庐山瀑,那一汪桃花潭,那一座敬亭山、黄鹤楼、白帝城,早已不是他用心记下、用纸录下的那一个……

我们已经离“诗与远方”远了,又是什么让我们远离了“诗与远方”?(徐瑞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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