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杜鹃

发布:2023-04-14 10:15    来源:长三角时讯
且说杜鹃
 
文/ 苏米
 
夜里一场雨后,锦绣杜鹃开了。 
大胆、热烈、高昂、花蕊尽展,仿若向天清唱的歌女。心声裸露,仿佛向人倾诉缱绻的心曲。每一朵盛放都响彻云霄,每一点红晕都惊涛拍岸。氤氲的雨雾里,鲜嫩的玫紫分外娇滴,令我震颤,令我怜惜,令我隐隐感伤。
杜鹃花,向来便是痴情的花。不去想杜宇是因爱民爱政化身为鸟,劝耕“快快布谷!快快布谷!”以致啼血;还是因情禅位于功臣鳖冷之后,“遂自亡去,化为子规”声声劝耕“割麦插禾!割麦插禾!”泣血染红了花瓣。
我想人、物幻化,必因至情,如孙子楚之化鹦鹉,如梁祝之化蝴蝶。他定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子,被责有失帝德,被迫禅让,忧愤而亡,化为杜鹃。
不想去那遥远的蜀国,去那幽远如烟的历史里,去那瑰奇的民俗里,去那波谲云诡的传说中,去寻找化鸟的意义,去寻找啼血的因由,去寻找所谓的“真相”。我相信杜鹃是一个奇迹,杜鹃花、杜鹃鸟都是。奇迹都发生于“痴”,都因挚爱。 
时隔千年,距我不过两百公里之遥,身心俱疲的谪仙人,想起了他故乡的子规鸟:“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从仗剑出蜀,到帝都风流,到名山游尽,到夜郎放还,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在那个暮春,在他生命的秋天里,宣城的杜鹃花开了,开得那么奔放,开得不似花丛似火焰,开得桃李均失色,映得芙蓉不是花。这绵延的锦绣,却衬得他的人生越发荒凉破败。 
子规鸟一声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他思起了故乡。一叫一回肠一断,他仰问滴血的啼鸣家在何方?哪里才是归程。在这声声“不如归去”里不知身归何处的又岂止他一个李太白。行舟于水上的苏轼,沉溺于汨罗的屈原,果真只是求功名、玩山水、为国民吗?绝不。他们还在寻找,有意识无意识地寻找肉身和灵魂的安放之所。生如草木,有人之尊严!他们在时间和空间里,痴痴地追寻着意义。花开花落,人来人往,看似自然,痴者黯然。他们自身或许悲壮,或许凄凉,却最终而化作了杜鹃鸟,化作了杜鹃花,美了人类精神的卷轴。 
 “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
“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子规啼血,可怜又是,春归时节。” 
今晨的雨雾中,杜鹃花相拥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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