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凤凰遇见你
发布：2019-04-02 14:04 来源：新民晚报社区版·长三角
1、
茫茫人海，你有没有遇见那么一个人？
他和你素昧平生，却又让你瞬间心动，你对他了解不深，但却认定他就是
今生想要的那个人。
我记录的这个故事，不是友情，不算爱情，称不上撕心裂肺，也不够刻骨铭
心。 写这个故事时我告诉小叶，我不会做任何的添油加醋，我只是原封不动的
静静讲述。
我慢慢讲，你们默默的听。
2、
小时候我是金庸武侠迷，在金庸武侠世界，我的偶像一度左右摇摆，最初
是木纳老实的郭靖，后来换成大英雄萧峰，再后来不知咋地成了不羁叛逆的杨
过，嗯，年纪越大越不正经。
如此这样，一晃三十年，三十岁那天，我想起《笑傲江湖》的一位主人公，他
相貌平平，但光明磊落，他快意恩仇，但与世无争，他不喜功利，平生最大爱好
就是带着小师妹游山玩水。 他就是恒山派掌门———令狐冲。
管。 人生最后一个精神图腾。
在冲哥精神鼓舞下，后来的我组建了五月行客。 五月行客是干嘛的？ 带着
一众男女游山玩水，说白了，就是个野游团。 这样的组织还颇受年轻人喜欢，五
月行客组建没多久便吸引了一干小伙伴，峰子老师，会拍照的杜先生，鼓手文
政，武林大师汤怀信等一帮山猫野兽。
再后来又涌来一帮小师妹，小师妹们都是五月的客人，和山猫野兽一样都
有着不安分的心，一有空闲就打起背包结伴往外跑。 跑着跑着就有了故事，跑
着跑着就把魂给丢了。
丢哪了，全丢凤凰了。
3、
千年凤凰，悠悠沱江。 一座古城依水而建，气势恢宏，它的山水绝美，使人
心醉。
这一日，五月行客抵达凤凰，同行峰子文政杜先生，再加一帮小师妹总共
五十来人。 按说五十人的队伍也不算少，可进入古城，队伍很快淹没在人流，我
回头一看，同行竟只剩小叶、欢子，其余人马都作鸟兽散。
一男两女，好尴尬的组合。 那就尬游吧。 沿着古城青石板往下游走，拐几个
弯，再穿过一条异常窄小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巷，一直走到万名塔对过，眼前
豁然开朗。
白日喧嚣褪尽， 入夜的凤凰更显热闹。 就在这水边开阔处藏着一个小酒
吧，依水而建，彼时我，小叶、欢子，七绕八绕来到这个酒吧前，已经分不清东西
南北。 抬头，四个字“迷失酒吧”，忍不住叹一声名字取的太绝了。
索性就在这个酒吧呆一晚， 或许喝两杯就认得方向了。 掌门师兄酒瘾发
作，开始为喝酒强词夺理。 都是好酒之人，这么美丽的夜色岂能不醉。
只是故事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小叶：小叶，如果时空可以穿越，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选择，你告诉九哥，那夜的你还会走进这个酒吧吗？
隔着山隔着水，隔着悠悠岁月。 别慌别急别难过也别急着回答我，想好再
说。
4、
行客四年，这个姑娘跟着我走过不少祖国山河。 她可以在南国水乡扮演知
书达理的姑娘，也可以在草原斗酒，大碗大碗的灌闷倒驴，一次撂倒三个大老
爷们。 这样的女孩很讨异性喜欢，所以小叶身边一直追求者不断，可她天生却
是个绝缘体，对身众多追求者一概不通电。
小叶不看重钱，钱她可以自己赚。 小叶不重视外貌，仅有外貌的花样美男
她不喜欢。
她想要的只是眼缘，可眼缘这两个字最难求啊。 世上那么多人，要分分钟
把眼对上，不容易，所以这场独角戏小叶一唱就是三十多年。 作为老大哥，我一
直猜测这场独角戏能坚持多久。 没想到来凤凰前，从天而降一个爆炸性消息，
小叶订婚了。
吃的饭差点喷出来，一瞬间我有些目瞪口呆，是什么样的男人成了小叶的
终结者？ 直到小叶亲口告诉我，原来是那个追求了她五年的男人。 那个男人我
认识，是小叶同事，一个能喜欢自己五年的男人，应该比较踏实吧。 所以小叶答
应了，嫁给喜欢自己的男人总比无人可嫁强。 这一点我很认同她，世上哪有那
么多轰轰烈烈，多数人还不是平淡走完一生。
嫁就嫁吧，就这样，凤凰之行成了小叶最后一次独身旅行，凤凰之后她就
成婚，结束三十多年的光棍生涯。 一切顺理成章，九哥就等着喝喜酒了。 可就在
那晚，旅途中的小叶鬼使神差的和我们走进这个小酒吧。 她没有料到，就是这
个不起眼的小酒吧，
差点让她迷失其中。
酒吧舞台上端坐两位男子，一位眉清目秀年纪稍轻，戴黑边眼镜，手抱吉
他放声歌唱。 另一位年龄稍大，相对稳重，但衣着显得颓废，手持非洲鼓，抑扬
顿挫的打着节奏。 一曲接一曲，每曲终罢总会有掌声，掌声最热烈的就属小叶，
噼里啪啦像放小鞭炮。
鞭炮声过于紧凑，引得大家都向我们投来目光。 我低头，酒瓶遮脸，训她：
女汉子，就不能含蓄点，两瓶酒就原形毕露。 小叶噘嘴，又是一阵鞭炮，震得我
赶紧趴桌上装醉不醒。
就在此时，杀来一位卖花姑娘。 把花递到我面前：大哥哥，来支花吧。 我刚
结束装醉模式，迎头撞上，躲不开那期冀的眼神，遂买了一支。 鲜红的玫瑰拿在
手中，我得意的在小叶和欢子面前一晃。
美女两位，怎么只买一支。 两位姑娘同时噘嘴。
对啊，怎么只买一支。 回头间，卖花姑娘已不见。 还好我脑袋转的快，我说：
这花是给台上歌手的，劳驾二位，谁上。
这招乾坤大挪移果然厉害，话音刚落，一个婀娜的身影已飞到台上。 好快，
快如闪电，冲到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方女汉子小叶，手里捏着那支鲜花。 恰
巧一曲刚了，抱吉他的青年单手接过鲜花，台下立即炸了锅，我也热烈的鼓掌，
为我英明智慧的决定。 任务完成，按说该及时回撤，可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谁都没有料到，谁都没有料到啊。
那女汉子竟当着所有群众的面出其不意给了歌手一个满抱， 一个大大的
满抱。 一切猝不及防，小酒吧气氛瞬间到达高潮，掌声尖叫口哨此起彼伏，把凤
凰的夜晚掀上了天。
台上歌手彻底乱了乱了，激动的问：请问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如果在凤凰遇见你
文/十九
29/江南都市/
行客 社区版
小叶，很好听的名字啊，我唱一首阿桑的《叶子》，送给小
叶，谢谢你的花……
凤凰美，美得像天边的云，美的像一场不真实的宿醉。 那
一晚唱歌小伙被小叶一支鲜花外加一个满抱，搞得有些精神
失常，一连在台上为小叶唱了好几首歌，只那首《叶子》便来
来回回唱了三遍。
感情南国小生从没遭遇过如此热情似火， 头脑瞬间发
懵。 唱完歌便迫不及待的奔向我们，一则感谢，另一则想会会
非礼她的姑娘。 这一会不要紧，竟有些天雷勾动地火，小叶也
一反女汉子状态，无端显出几分羞涩。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
得相当投缘。 这古城的夜啊，实在是美。
不说了，九哥再干一杯吧。
5、
凤凰的第一夜，小叶就失眠了。 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
去，怎么都睡不着。 是因为酒喝太多了吗？ 好像不是。 是因为
那个男子吗？ 耳边回响的一直是他的歌。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 写信 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多想拥抱你，可惜你我之间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之间
人来人往。
凌晨两点，小叶起床，独自漫步沱江。 整座古城已经安
睡，灯火影影绰绰，麻布长裙在江边飞舞。 小叶禁不住一声长
叹，那声长叹很快融入江中，无影无踪。
突然身后有人喊，声音熟悉，像在哪听过。 小叶吃了一
惊，赶忙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正立在
身后的，正是酒吧唱歌那位。 江风袭来，乱了小叶满头秀发，
她用手拢了拢，平复慌乱的心情，很快恢复了爽朗的性情。
你怎么也在这？
酒吧刚收拾完，我准备回去。
你唱歌太好听了。
你的花也好看。
小叶的笑回荡夜风之中，这是北方女子独有的笑，古城
中凛冽的绽放着，听得沱江都心旌摇曳。 韩仪。 韩国的韩，仪
式的仪。
南国小生韩仪显然已被小叶吸引，他本准备回家，此刻
竟忘了归程。 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都不说话，一同欣赏起夜
景。 古城的夜深沉的像一个梦，远处有巨大的山峰隐约在夜
色之中。
韩仪突然发问：听过湘西赶尸吗？
赶尸，那是什么？ 小叶很好奇。
韩仪回答不紧不慢：我们湘西有三大邪术，赶尸，放蛊，
落花洞女，赶尸是其中最神秘的一种。 湘西是边城，从前战事
不断，常有人客死他乡，他们死后家人都盼着遗体回到故乡，
于是诞生了一种职业———赶尸，就是把死去的人，从遥远的
地方带回家乡。
韩仪说话有板有眼，语速很慢，小叶听得入神，仿佛进入
神秘的赶尸世界。 就在此时，韩仪忽地一声怪笑，双臂平伸，
目视前方，瘦长的身躯一下挺的笔直，直挺挺蹦了起来。
天哪，小叶双腿一软，一下抱紧韩仪，两眼死死闭上，啊，
啊直叫唤。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一对男女神色惊慌的从角
落走了出来，两手放在腰间左张右望。 这凄厉的叫声也惊到
韩仪，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对不起，对不起。 小叶
不管不顾，仍死死抱住韩仪。
太坏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魂都被你吓跑了，今晚要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
好吧，好吧。
听韩仪如此，小叶才睁开眼，一只手仍死死抓紧他。 就这
样，在小叶带领下，韩仪和她一同踏上回客栈的路。 幽幽夜色
中，两人一前一后，沿沱江逆流而行。 沱江无声，默数着脚步，
时光温和柔软，流淌在他们身边。
路上韩仪又哼起了《叶子》，歌声忧伤，洒落在沿途的青
石板。 客栈并不算远，没多久已在眼前，眼看分别将近，韩仪
转身回了小叶一个笑脸。
那笑灿若星河，很快便与歌声一同消失在古城七月盛夏
的夜晚。
6、
我起了个大早。 这是五月行客呆在凤凰第二天，也是最
后一天。 这次行程总共五天，来回路上耗去了三天。 虽然起的
早，仍没早过沱江的阳光，一轮红日已把江面染红。 有头戴鲜
花，身着苗族服饰的女子在江边不停拍照，霞光映照美女，美
得不要不要。 忽然想起，一个上午没见小叶了，这有点不科学
啊，换做从前，这个时间她早来找我了。 小叶，她去哪了？ 站在
江边，我疑惑的拨通了她的电话。
那一天，没有去哪，除了“迷失”酒吧。 凤凰酒吧多是夜里
开门，小叶到时，酒吧正守着一把铁将军。 于是在门口等，一
等就是十多个小时。 清晨到正午，又到日落，红灯笼次第亮
起，染红沱江。 一个女孩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在门口打起了
盹。
韩仪前来开门，撞见缩成一团的小叶。
嗨，你怎么在这？ 韩仪见到小叶有些惊讶。
我，我……小叶居然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便笑，他的笑很暖，两个浅浅的酒窝，勾勒出一副
醉人的山水。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近看他，她的心有小小的雀
跃。
那晚小叶自愿在酒吧做起了义工，他在台上唱歌，她在
台下收拾桌子。 一切如此自然，行云流水一般，好像酒吧就剩
下他们俩。
他又一次在台上唱起《叶子》，歌声婉转深情，专为她而
唱。 沱江在窗外默默流淌，这是她在凤凰的最后一夜，这里的
风景她还没来得及领略， 可仅仅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她
便放弃了所有。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
她问：你唱歌为什么这么深情？
他说：因为痛过。
痛是一种什么感觉？
得不到，忘不了。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眼睛溢满柔情，仿佛望的地方有他
心爱的姑娘。 她居然没来由的嫉妒起那份目光，嫉妒他说话
的表情，尽管这份嫉妒来的莫名其妙，连自己都想不通。
酒吧打烊后，韩仪再次送小叶回客栈。 夏日夜晚，沱江寂
静流淌，灯火零星如梦。 过完今夜，小叶就要离开古城，下次
什么时候再来，谁也说不清。 古城幽静，沱江无声，在路的尽
头，一处偏僻的开阔地。
谁都没有料到， 这个凤凰男子竟会突然给小叶一个惊
喜， 这个惊喜就像当初小叶跑到台上的那个满抱一样突然。
他请小叶闭上眼，别出声，小叶温柔地顺从。
彼时我正在沱江边上听歌，听流浪歌者弹唱《如果在凤
凰遇见你》。
有连续爆裂声突然响彻全城，响声尖锐，划破夜空。 所有
游客瞬间把目光全部聚集到头顶,无数双眼睛里面，也有我们
的小叶。
只见五颜六色的焰火带着巨大的风声冲上云霄，在空中
炸裂，升腾。 烟火带来的光晕不断扩大，盛开，像一棵棵花树，
又像黑夜里无数颗破碎的钻石，闪耀在古城上空。
南方盛夏的夜温热潮湿，谁都没有料到，凤凰最后一夜，
这位男子会为萍水相逢的她燃起焰火，与她告别。
这光将照耀她一生。 从此这个男子是梦呓，一次次温柔
了记忆。 客栈拐角，灯火最深处，小叶突然转身，一把抱住面
前的韩仪。 抱得那么紧，
仿佛有生之年再不会相逢。
7、
人生就是一场幻梦。 那年夏天，倘若我没有走进这个酒
吧？ 那年夏天，倘若我没跑到台上给你献过那支花？
这一场旅行将是多么的空洞。 可是，人生没那么多倘若。
可是，人生没那么多重新选择。
发生的已经发生，遇见的早已遇见，我们更改不了，我们
也无法回头。 不是所有果树都会开花，也不是所有相遇都必
须有结果。 我们听过太多的物是人非，也见证过太多的身不
由己。
亲爱的，不管遇见你多么对，你来的终不是时候。 好吧，
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
如果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清晨七点，汽车缓缓开动，回
程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讨论着风景和好玩的事情，只有小叶
一人静默着。 那座给过她美好的古城越来越远，逐渐幻化成
一个遥远的梦。
就在此时，一场毫无预兆的雨从天而降。 小叶手机忽然
收到一张照片，是韩仪从凤凰传来的。 整座凤凰成了烟雨之
城，吊脚楼，船只，跳岩，都隐约在雨中。 一同附来的还有韩仪
一句话：你走了，凤凰都哭了。 小叶的心一紧，泪水顿时成了
江河。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