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村里的大情怀

文 / 王红  

 

 皖南多山区，咱们郎溪，只有姚村这个地方，可以称之谓山区。有山之处，风景必好。圩乡湖塘甚多，其实也有荷叶田田，绿柳依依，稻田上空白鹭翩翩起舞，风景绝佳。然见多不怪，许是圩乡见多，跟那种山势连绵，翠竹摇曳，伴随着茶树漫山遍野，放眼望去，一片江山豪情相比，圩乡平面图般，似乎就差了一点那种指点江山如画的况味。

风景虽好，然姚村地处偏远山区，过去，唯一通往大山深处的山路，曲折蜿蜒，山道弯弯，晴天灰尘弥漫，雨天湿滑泥泞。那才叫一个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呢。穷乡僻壤，大抵如此。那时候姚村的姑娘心心念念都要嫁出山去，不管男方条件如何，只要有间房可遮风挡雨，有份固定工资，到月拿个一二十块钱，足也。这种畸形现象，在我童年时期，比比皆是。我的小舅妈，我隔壁的婶婶，小舅妈的几个闺蜜，都纷纷嫁到县城来。我猜想，山里面的小伙子打光棍的，一定不少吧。在那种年代，面对这样的境况，也是黯然神伤。像我二姨那样嫁入山里的，毕竟少，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多少年过去，如今通往各个乡镇的泥土路都修成了沥青马路，道路都用色彩标志，取名为彩虹路。通往姚乡也另辟蹊径，避开了原先那条山路十八弯的老路，从快速通道另修一条宽马路直通石佛山脚下。

一个晴好的早春时节，应姚村小土村鲍总之约，几家人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从洁净美丽的郎川大道一路奔驰，车速不疾不徐，车窗外的风景往后快闪。早春二月，田野里油菜花已然满身尽带黄金甲，片片花瓣在阳光衬托下闪闪发光。

我是路痴，刚刚还看见车窗外十字樱花园，一闪而过。怎么转眼就离开快速通道，驶进姚村“村村通”水泥路，路面虽显逼仄，两车相会，尚有余地。散落民居，有翻建琉璃瓦装潢一新的，也有保持黑瓦白墙的老屋。姚村环滁皆山，大片竹海，山风掠过竹梢碧浪滚滚，竹海波澜，时而万壑争流，时而竹叶摇曳多姿。墨绿的竹身节节有序，环环相衔。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被翠竹相拥。白墙翠杆，竹影摇曳，那感觉就一个字，“雅”。古人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意境高远雅致。记得武侠小说天龙八部里，乔峰在一处小镜湖遇见段王爷跟他情人之一的阮星竹。有两句话，天上星，亮晶晶，地上竹，翠青青。段王爷还自诩星眸竹腰相伴。莫非，竹，既象征君子，又暗喻美女。

我正臆想，前面那部车停，人下。原来已经到达目的地。一堵白垣，简单的写了“小土村”三字。路上友人已大致介绍小土村情况，鲍总开辟红旗水库一隅之地，建一个原生态休闲山庄，供游客来采茶，钓鱼，露天烧烤，享受无拘无束的野外生活，洗涤俗世风尘。一条石子路直入，四野枝木繁茂，因是早春，枝桠稀疏，叶子零星几无，但成片茶园，却露出了芽尖尖。“待到春风二三月，石垆敲火试新茶。”姚村茶叶长在山上，汲取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光华，尤其是野茶，不受任何污染。

茶叶尚待，茶叶地里可是藏着宝呢！大片大片白生生嫩绿绿的野蒿子，俗称“白毛毛头”处处可见。咱们皖南地区有民俗，“三月三，吃粑粑，吃了粑粑把魂巴。”采摘好的“白毛毛头”洗净，捣碎，过去农家有种农具叫臼，将白毛毛头放里面用力捣，捣出汁水，再将糯米籼米掺半均匀的粉倒入，你侬我侬的和成团，再一个一个里面卷咸肉笋和雪里蕻或芝麻白糖心，做好的粑粑蒸着吃，煎了吃，口感俱佳。因其粘性，所以民谚把魂巴（粑）住一说。说干就干，我们穿梭其间，寻寻觅觅，很快就采摘了几大袋。我是不怎么擅长摘野菜的。小时候逢到礼拜六下午不上课，跟同学跑郊外玩，她们认识好多野菜并且很快采摘一大堆。我总是认错，半天采摘不了一把，又沮丧又羞愧。但，白毛毛头非常好辨认，一棵一棵笔直独立，几片淡绿叶，茎上有白乎乎的绒毛。时间长了了便开出小黄花来，有人嫌弃老了，其实做出来更香。寻寻觅觅时，抬头蓦然看见一处，正迎着光，含苞带露的，仿若处子村姑般可爱质朴。

我们循着茶园，一路走进深处，抬头蓦然见一泓碧水横亘眼前，原来是红旗水库。鲍总开玩笑道：“这是我家的湖。”湖水清澈，碧波荡漾，浅处沙粒清晰可现。周围皆青山环绕，植被丰富。我们择地而坐，背靠茶园，面向碧水，茶水滚沸，喝着纯正的野茶，四周除了我们的声音，便是风声鸟声不绝于耳。刚才一番运动后满身大汗，坐下来，享受着湖面吹来的阵阵春风，顿感凉爽惬意。忽然感觉特别满足和幸福，你若天天坐这里观景看湖，时间久了，就会无聊空虚；但在忙碌之后的短暂休憩，那份骨子里的舒适，蓦然间体会到什么是幸福满足。我们的人生也如此，没有目的地整日无所事事，岂不空虚无聊，坐吃等死？在忙忙碌碌的一天又一天当中，慢慢沉淀，回首，也有丰足也有收获。

小土村除了民宿，还有户外大的帐篷，专门供游客度假，享受更原始更自由的生活，那就在帐篷里过夜。里面陈设皆备。夜半梦醒，四周万籁俱寂，月光从树梢透进来，红旗水库汩汩流淌的水声，大抵是清晰可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或者“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个中滋味，大约每个人眼里每一样感受吧。

中午时分，在姚村土菜馆吃饭时，席上遇见三位外地游客，来自浙江的美女，拍短视频的，喜欢搞些旅游宣传。她们正起劲地拍桌上的当地菜肴，还请老板娘报菜名。

当年的穷乡僻壤，如今早已鸟枪换炮。梧桐树总是能引来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