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炊烟

告别炊烟

山的深处，是外婆老家。

入秋了，“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秋天正是那个山村最美的时候，浓妆艳抹。

银杏，褪去盛夏的青翠欲滴，换上金秋的明艳金黄。走近到树下，才发现树上已经缀满果实。和满树的黄金扇叶一起，在阳光下闪耀着。这么看上去，倒不像是银杏树了，像是跳跃着的阳光，飞舞着，灵动着。风一吹，便哗哗作响，摇下一地果实。

树下早已站着等候已久的孩子们，他们收集银杏树上掉落的果实，用衣服包住，直到快溢出来，便飞快地跑回家去，将果实埋在自家柴灶里。待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起，便拿过铁夹，取出果实，顾不得烫手，剥开微微焦黄的外壳，抵挡不住热腾腾的诱惑，赶紧往嘴巴里扔一个就吃，唇齿留香。

那是入秋以来最满足的味道。

那时烟从烟囱里冒出老高，家家户户，忙忙碌碌，因丰收而喜悦。炊烟好像从未断过，好像永远不会消失。对吧？对吗？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原汁原味的王摩诘诗意复现，多美，多美。那是以前。

现在呢？青石小路不见了，泥瓦老屋被贴上了“危楼”的标签，整天骑车吆喝的小贩不见了，又有几户人家留有灶台？最后一缕炊烟又是何时断的？

看着眼前的焕然一新，竟有些不知所措。它不是那个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的村庄，不是那个每每入秋就忙得孩子也管不上的村庄，不是那个有什么事都要去问问银杏树的村庄……

对了，银杏。那就去银杏树那里看看。

叶子，掉了一地，没人来扫；果实，埋在地上，无人来捡。枝头只有几片稀疏的叶子，像极了垂暮的老人。树下，也没有争着捡果实的身影，远方，也没有成片的炊烟。

留在树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留在村里的，只有老人儿童。

远方，那细瘦的炊烟是谁家的？是老人盼子归的信号还是子女盼亲回的愿望？它是那么弱小，好像风一吹便会摇晃消失。

炊烟，仿佛见证了村庄的变革，见证了村庄的衰弱，见证了时光流逝，岁月变迁。

透过炊烟，我好像看到了村庄的无奈。人来了，留了，走了；房拆了，建了，高了；路宽了，长了，平了；炊烟看着，想着，悟着。唯一不变的从来都是默默陪伴。是坚守，亦是初心。

我恍若又看到，一缕缕炊烟升了起来，一个个孩子跑回家，埋下果实，埋下希望。

炊烟，断了。

回忆，未断。

作者为苏州中学园区校初二年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