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南京可堪忆?
发布:2025-05-14 19:19 来源:长三角时讯

文/顾国培
南京于我,也是很特殊的。
2000年到南京求学,2008年底离开南京的时候,我想将来定要用《南京九年》为题,写一写自己在南京九年的求学、生活、工作的经历,可是一晃好多年,并没有成文。一方面可能为了生活疲于奔命,更重要的是每当提起笔来的时候,又不知从何说起。论起来自己在南京城,说是九年,真正意义上只有两年吧?四年求学在仙林,这是个远离主城的所在,我们的大学感觉就是真正的独立存在,把一众学子拉到一个差不多可称为与世隔绝的地方办学,可以心无旁骛地求学,只是少了社会的参与,总觉得有违大学的初衷,“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里无论哪一个环节,都需要社会的参与,才能成就大学求道的本意,所以对于20世纪的以行政力量推动大学造城,带动一个区域的发展,我是持保留态度的。及至后面发展成大学城,才渐渐有了生机,有了烟火气,有了学校与社会、大学生与市民的互动,才真正成长为大学应有的样子,可这个时候,我们这一代人已经离开大学。所以我们的大学记忆,并没有多少城市的感觉,没有人间烟火的记忆,就像枯燥的高中,不断地学习,社交圈也仅限于学生之间的交往,没有与社会的接触。就连美食,也是露天围起来的一个大排档集中地,被我们戏称为“美食大坑”,虽然有一些烟火气,毕竟有点像现在城郊结合部,或者是景点外一溜排开的流动摊贩,总觉得少了些美食应有的仪式感,不像本部,随园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前门正对宁海路,好似优雅人间,后面是一溜美食店铺,正是烟火人间,大学和社会无缝对接。毕业后我直接去了高淳,从南京的最东郊直接到了最南边的郊县,这个县城离南京实在太远,与安徽无缝对接,曾经一度属于镇江,以至风土人情与南京完全不同,所以在这里的两年,大致也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南京城,由此归类下来,说是在南京学习工作生活了九年,真正意义上在南京城,只能算是两年。
九年之于一座城市,影响足以融入生命与血液;两年与一座城市朝夕相处,也让人印象深刻。正是在这两年里,我感受到了南京扑面而来的文化况味。刚回南京工作的时候,我住在城南,每天早上骑车沿太平北路一路往北到北京东路,后来又栖身于母校南师,骑行经北京西路到北京东路,前者是从老城南到玄武湖,可以说是一路从六朝走到民国,后者由鼓楼连接起的北京东西路,是省市机关所在地,两侧梧桐绿树成荫,庄重肃穆配得上省城气度。这个T字形的轮廓,基本涵盖了南京主城的精华。老城南可说是南京的发端,是南京出发的地方,南京最有名的景点夫子庙就在城南。这座建于东晋年间的太学,南唐建立国子监,宋时被扩建成庙,明清时期设置的贡院是全国最大的乡试考场,学庙一体,七朝太学,中国四大文庙之一,人文荟萃之地,天下文枢之谓,是南京文化的发源地,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地标之一,与城东巍巍钟山、城北浩浩长江一道,构成了南京雄壮、浑厚和文化灿烂辉煌的底色。除了天下文枢的文化底蕴,老城南还是南京城市文化和市民生活的象征,那些街巷格局和寻常巷陌,同样包含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深厚的历史底蕴。比如中山南路上的南捕厅,是晚清南京著名文人甘熙的居所,至今仍保持着“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的风格,成为城南民俗建筑的活化石,现已成为南京民俗博物馆。比如秦淮河畔的颜料坊,相传朱元璋定都南京,迁来十万手工艺人,形成“明代十八坊”,颜料坊即其中之一,这也正是明清南京云锦发达的见证,如今盛况不在,唯店宅仍存,名号也流传至今。比如评事街,虽不如甘家大院清雅,却也不似颜料坊那么落寞,不算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两侧店铺林立,酒旗高悬,一派市井气息,生活着的才是鲜活的,也是最能绵延的,老南京们仍然在这里过着繁忙而怡然的平淡日子,所谓的“六朝烟水气”,大概就集中在这个区域。那些年,我曾在某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独自来到秦淮河南岸,凭吊“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怅惘景致,感叹“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沧桑变迁;也曾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际,与一众人等登上秦淮游船,在对酒当歌中体味“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于朦胧醉意中隐见“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更曾于某些聊赖的午后,携三两好友在城南流连,感受“画船箫鼓,昼夜不绝”的景象,体味“阆苑仙人,瑶官仙女”的繁华,甚至也兴起了“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日照”的雅兴……那些年的我,虽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但南京用她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我,以她厚重的文化慰藉了我,用她烟火的美食抚平了我,让我在那些略显焦灼的日子里,不至于太过迷失。
南京的文化,当然不止于老城南、夫子庙、秦淮河。如果说南京的六朝文化集中在城南,南京的明文化集中在城东,那么南京的民国文化则集中在城中,这三种文化形成之际,都是南京的高光时刻,而南京文化的现代表征,大概可以以散落南京城的博物院、博物馆、文化馆、第二历史档案馆等星罗棋布的文化场所为代表。就在太平北路两侧,就有着南京图书馆和江苏省美术馆。2006年,应该是南京图书馆刚落成那一年,我每天上班经过,看到这个新建的大楼蔚为壮观,图书馆是一座城市的精神殿堂,在这么中心的地块建设如此优质的图书馆,代表了一座城市对知识的极致尊重。这大概也是南京与苏州最大的相似之处。那几年我回苏州,从火车站乘坐20路回家,必经之路就是人民路上新建成的苏州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应该是武中奇的书法,厚重敦实,而苏州图书馆,不知是谁题写,秀丽典雅,这也代表了两座城市的不同气质,相同的是都注重对文化的培育和涵养。读书可抵岁月悠长,在南京无数个无措的清晨,仓皇的午后以及孤冷的夜晚,我都能在图书馆觅得一隅角落,捧得几缕书香,寻觅到温暖的力量和来时的方向。漫步南京,大多是国立、中央字样,比如当年我工作的南京市政府大院,就是国民政府的中央考试院,亭台楼阁、彩门轩窗,颇具威严,我曾在里面的文庙办公,至今难忘森然气象。与南京图书馆隔街对望的,是江苏省美术馆,大楼外形也非常富有设计感,又名国立美术陈列馆,建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是中国近现代第一座国家级美术馆,可以说是中国的美术馆事业发展的开端。南京博物院更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蔡元培等倡建的国立中央博物院,冠以南京之名,却是国家级配置,是中国倡建最早的博物馆,位列中国三大博物院之一,确实是宝藏博物馆,馆藏文物数量仅次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其牌匾与屋檐与中山陵一样,均为民国蓝,恢宏大气,由此更可窥见南京文化之厚重苍黄。
南京的文化厚度,一度被自身的王者气度所掩盖。南京以长江天堑之险,群山逶迤之胜,一度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和退隐必守之所。“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南京的起笔就是王者气派,东晋诗人谢朓一开始就给他定性了。虽然历史上建都南京的王朝都不很长,但难以掩饰的王气还是让帝王枭雄们趋之若鹜,他们看中长江有天险可守,所以三次衣冠南渡;他们看中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所以石头城初建、王朝开篇、民国肇始;他们看中“财富出自东南,而金陵为其会”,所以认为建都于此必定朝代永昌。就是这样的金陵王气,让他们不信宿命,前赴后继,定都南京时,大概都自负地认为自己能驾驭住这股王气,自己的这个朝代一定会是个美丽的意外。唯一的例外是朱棣,估计也只是因为抢了侄子的皇位心虚才选择北上,而绝不是基于对历史现象的洞察而对南京失去信心,否则自负如他,不可能选择迁都。可就是这唯一的一次,让明朝福泽绵延,也正因为这唯一的一次,为南京的宿命增添了反向注脚!王朝兴亡主要在人心得失,南京何罪?时代不幸诗家幸!波澜壮阔的历史浮沉和风云际会的兵家争雄,不仅没有成为南京文化的负累,反而让南京的文化气质兼收并蓄,亢朗冲融。新中国第一个文学博士,南大资深教授、江苏省国史研究员莫砺锋教授就不无自豪地为南京文化代言,他说:“南京鲜明的城市特征就是深厚而优雅的文化传统,虽然在南京建都的王朝大多短命,但是南京的文脉却千年不衰。”此言得之!孙权定都秣陵,石头城承载了南京起始的荣光;东晋衣冠南渡,南京第一次承接了来自中原的晚风;梁武帝在南京城制礼作乐,让经济、军事实力都不如北朝的南朝,在文化层面焕发了甚于北朝的光彩,也正是在梁朝,出现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文学馆,成为与儒学、玄学、史学并列的国家最高学术机构,昭明太子在此编选《文选》,刘勰在此写《文心雕龙》,最知名的当然是那位南唐后主,被赵匡胤掳亡之际,却留下了诸如“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千古名句!江山?才情?孰重?孰轻?南京并没有辜负李煜,虽以历史的宿命宣判了亡国之君的死刑,却以丰厚的文化成就了旷世词宗。
南京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担任过大一统王朝都城的南方城市,作为都城的时间长达450年,跨越了1700余年。假如不去蹚那兵家争霸的浑水,地处江南的南京当然也能斯文秀美、风雅如诗,但他天生王气难自弃,导致他的文化溢出性很强,这种溢出性首先表现在他文化产品上,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业界顶流,当时世界上最浩大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就在南京国子监编抄成书,中国古代最大的医学巨著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在南京编纂,他的文化格次很高,要么是综合的、全面的,要么是头部的、引领的,并不甘于做一些细枝末节的补充,或是小心翼翼的求证。他的溢出性还表现在他强大的文化输出上,正是在南京,曹雪芹写出了旷世巨著《红楼梦》,一般认为红楼梦的大观园就是袁枚构筑的随园,即使不完全是,但至少给予了曹想象的空间吧,《红楼梦》中12个主要女性角色也被命名为“金陵十二钗”,南京为红学的经久不衰赋予了独特的文化加持。“秦淮十里,欲买数椽常寄此”,安徽人吴敬梓定居南京秦淮河畔后,写出了《儒林外史》这样的中国古代讽刺文学典范,书中的风土人情与名士儒生,依稀可见秦淮河畔的人物风情,“闲居日对钟山坐,赢得儒林外史详”,南京城的文化滋养,让《儒林外史》具备了堪与塞万提斯、巴尔扎克、狄更斯等人作品相媲美的文化层次,跻身于世界文学名著之林。更成为传奇的,是诗人刘禹锡。就像范仲淹并未到过岳阳楼,仅凭一张图就写出千古传颂的《岳阳楼记》一样,刘并未到过南京,仅凭一组相和的诗,就写出了流传千年的怀古组诗《金陵五题》!“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白居易给出了至高评价“后之诗人无复措辞矣”,余秋雨也说:“天下怀古诗文多矣,刘禹锡独擅其胜,在于营造了一个空静之境。惟此空静之境,才使怀古的情怀上天入地,没有边界。”我想,这个“空静之境”正是南京给予的,南京历史的沧桑感和文化的厚重感,给了诗人现实的空灵感和山水人文的画面感,成就了怀古诗的无上妙品。还有李白,其所作诗歌关于南京的有近200首,题目包含“金陵”的就不下20首,其中著名的诗歌有《长干行》《登金陵凤凰台》《金陵酒肆留别》,安史之乱后,李白还建议迁都金陵,写下了《为宋中丞请都金陵表》,至此,文化南京与诗仙李白在文化气质上达成了双向奔赴。
还是要拿苏州作比较,如果说苏州的文化是小桥流水,温香软玉,最为人称道的是精细勤敏,富甲一方,那么南京的文化是大气沉郁,艳丽多姿,至极盛时就是金戈铁马,称雄一方。同样是2500年建城史,苏州城址未变、格局未变,一张《平江图》依稀可见当年模样,“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苏州一开始也有着尚武的基因,泰伯奔吴时的蛮荒渔猎和春秋战国的金戈铁马,杀伐征战也曾在这片土地风起云涌。苏州也曾是雄州,白居易在《江南忆》里为何“最忆是杭州”,是因为他觉得彼时的苏州太过豪横,而杭州则刚刚好。但后来苏州开始“弃武从文”,崇文重教,在文化上发力,从历史上范仲淹创办府学,开中华传统教育之先河,到近代“贵潘家”、过云楼,前者是“江南第一家族”,人才辈出,后者是“江南第一楼”,藏书之最,都自成一代风流。正是这样千年的文化浸润,让苏州文化总体来说显得本身的精细度有余,而更广范围的称雄度不足。比如苏州最有名的文化人物唐伯虎,诗文画作品都达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但就是不大走得出苏州,在苏州是如雷贯耳,在全国却只能算地域名流。论起来,苏州的文化厚重度并不亚于南京,可就是没有南京虎踞龙盘的帝王气,缺少了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和一方雄山伟水的大舞台。拿两位从苏州走出的现代作家为例,一位是原江苏省作家协会主席范小青,她对苏州不可谓不爱,她的文学作品都以苏州风物和人物为对象,甚至她在南京后也一直关注苏州城市的发展,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到了南京,苏宁文化的交融,让她的眼界、层次和创作具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可以说只有到了南京,范小青才成为范小青,才真正成为苏派文学的领军人物,跻身中国作家群的时代名家之列。更有代表性的还有苏童,这位从小在苏州长大求学的苏州人,求学北师大后就选择了南京,成家、立业和写作,他的文字同样是饱满的苏州风格,他的笔下更难掩苏州故事,但就是在南京的成长历练,成就了他时代知名作家的实至名归,如果是苏州是滋养他的起始地,是他出发的地方,那么南京就是成就他的大舞台,是他功成名就之地。再看书法界,漫步两地城市,南京的牌匾很多是尉天池的书法,他是母校南师教授,虽是学院派,却并不循太多法度。听过老爷子的课,彼时他已是名家风范,给大伙儿上大课,边讲课边抽烟,形象很是不羁。他的书法大开大合,苍劲有力,横如扬子江水滔滔,竖如紫金山浑厚闸下,像极了南京气质。苏州的店招题名大都是谭以文书法,少时觉得谭字晦涩难识,后来才知其中精妙,他的横竖粗细对比特别明显,线条粗时如灵岩之沉稳,线条细时似运河之纤巧,秀丽典雅是苏州味道。他不参加各种书法协会,俨然一世外高人,但他又很入世,无论是官方题名,还是小饭馆求字,他都欣然应允,泼墨挥毫,听说他的字还很招财,经他题名的大馆小店,大都顾客盈门,生意不错。两人的书法风格和为人做派,简直就是南京苏州气质的代言人,说不上孰优孰劣,就是各自体现了两座城市的鲜明品格和文化况味,闲来比较下,煞是有趣。
在南京后来的日子,我一直栖身在母校的宿舍楼里,在大学时代没有住上的宿舍楼,工作了反而有缘住了。这座百年老校依然有着青春的样子,建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宿舍楼,平砌的砖结构,外表很有年代感,虽略显逼仄但并不破败,因为建在山间的缘故,又是筒子楼式的架构,倒也冬暖夏凉。宿舍楼间是自行车棚和树,有太阳的日子,阳光从树缝间投射下来,光影很美,让人身心愉悦。树木在长大,这些宿舍楼里也走出的一代代学子,很多成为各界的精英甚至大师,我想这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现实意义吧。那些日子,我流连于南大南师河海,感受大学与城市的水乳交融,在那片高校与城市的融合地带,寻找知识与生活的真谛,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感觉这才是大学应有的模样。我喜欢在校园里漫步,看莘莘学子或三五成群或步履匆匆,学识渊博的教授在踱步思考,教室灯光彻夜明亮,德风园里传出朗朗书声;我也喜欢在校园外徜徉,看烟火人间的太平美满,街上行人如织车流如海,大家都奔波在生活的路途中。我喜欢五台山的青春勃发,也喜欢先锋书店的理想主义。晚上我躺在宿舍的高低床上,听着外面学生的人来人往,忆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和刚刚起步的工作岁月。工作日的上午,我骑车经过绿树成荫的北京西路,穿过鼓楼,北京东路也是绿树成荫,绿可以说是南京的标志了,曾经一度提出“人文绿都”的口号,绿色让南京欣欣向荣,新街口的商场人声鼎沸,发展让这个城市日新月异。我曾深夜到访紫金山,看流星划过天际,那里还有蒋氏为美玲建设的别墅;我信步登上中山陵的台阶,天下为公的博爱坊巍然矗立,一代伟人的政治理想在这里守望。我曾几度攀爬栖霞山,看枫叶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栖霞古寺梵音响起,我还曾去梅花山、灵谷寺,那里也有着南京的故事。我曾骑行颐和路,感受浓郁的民国风情,这里是南京可以媲美大上海的所在?我曾在玄武湖畔小坐,看太阳宫像个图腾,诉说着南京的前世今生,我也曾轻漫步明城墙,城墙上藤蔓缠绕,城砖斑驳,仿佛是历史的回音。还有单位旁边的鸡鸣寺,每当樱花浪漫时,都能看到很多寻觅爱与美丽的身影,近二十年过去,那些记忆和身影也已模糊……还是想用刘禹锡的诗来描述我在南京的岁月:“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