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云起说王维

发布:2025-06-15 13:39    来源:长三角时讯
文/顾国培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步入晚年的王维,定居终南山边,在一个小憩初醒的下午,回望自己一生,有感而发写下这首充满空灵哲思的诗作,一如他其他的优秀作品,成为山水田园诗的典范。在诗中,中年就开始笃信佛教的王维,概述了自己在终南山远离世俗、无拘无束,随性而行、皈依禅宗的隐逸生活。“空自知”暗含着佛家“不可说”的深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句,更是充满了佛法的超脱和辩证思维。人生总会遇到困境甚或是绝境,此时心态就显得非常重要,佛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人生行到水穷,一般就会凄惶悲观,甚至奔走呼号,乃至捶胸顿足,但是看淡一点,超脱一点,豁达一点,就可坐看云起,化绝境为风景,变焦灼为享受,改焦虑为平和。行与坐的对比,水与云的切换,形成时空交错的意境,展现物我两忘的禅境,让这句诗成为全诗的点睛之笔,成为千古名句。相比这一句,我也欣赏尾句:“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人说与林叟谈笑忘返,既表现隐逸生活的自在,也暗含对世俗名利的超脱,我说恰恰相反,“林叟”代表曾经风云如今隐逸心境依然超脱的王维与外界联通的一个窗口,通过与之“谈笑”,王维回顾了自己跌宕起伏无限精彩又归于平淡的一生,“无还期”说明了王维虽然仿佛遁入空门,但始终还是关注时事、关心世事。积极入世,洒脱出世,一半入世,一半出世,入世到庙堂之高,出世到佛门之静,这就是盛世大唐最真的诗人王维。
公元715年前后的长安城,从河东蒲州来了一个翩翩公子,出身名门,俊眉朗目,衣袂飘飘,工于写诗,书画双绝,音律奇才,这样惊世的容颜和绝世的才华瞬间搅动了大唐首都。时值开元盛世,正是中华封建历史的最鼎盛时期之一,后来的“诗史”杜甫就不无夸张地描述:“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时的唐朝,正是玄宗治下最辉煌与荣耀的时刻,国力强盛,实力雄厚,百姓安居而乐业,文化自信而开放,京城的王公贵族们,需要这样一位才华横溢之士和雅好音律之人,少年王维的才华与风度配得上这样的寻觅和欣赏。在长安,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位贵人,岐王李范。对,就是后来杜甫在江南写下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江南逢李龟年》中的岐王。“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当然,杜甫写这首诗的时候已经是玄宗天宝安史之乱后了,而此时,刚到长安的天才少年王维与雅善音律、爱才敬文的岐王一见如故。有一个传说可窥见王维在音律上的造诣:一个人弄到一幅奏乐图,但不知为何名,王维见后说是《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那人请来乐师演奏,果然分毫不差。这个故事是编造的,因为根据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七的考证,《霓裳羽衣曲》第三叠是散曲,并没有拍,但王维工于音律确是正史所载之事,否则就不会有如此传奇穿凿附会于他了。
相比音律,王维当然更看重自己的诗歌才华,因为这是唐朝的文化标识,也是文人的致仕路径。王维早期也是少年英才,意气风发,信心满满想干一番惊天动地、治国安邦的大事业的,且看他的《少年行四首》:“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在这首与王维其他诗作风格迥异的作品里,一股少年豪侠之气扑面而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成为田园诗人,而隐隐然有李白的豪侠之风,可见每一个英雄少年都是怀揣激情的,不同的是有些人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被现实挫伤了锐气,被境遇冷淡了热血,而变得平淡,消沉甚至麻木。而王维没有,他寄情于田园,付诸禅宗,终成一代诗佛和田园诗人代表。当然李白也没有,他至死都热情高涨,游侠四方,一生都在与命运抗争,虽然一生都被命运捉弄,所幸留下一生的诗歌,供后来人临摹热血,追忆少年,感怀那个光辉灿烂的大唐盛世。在唐朝,致仕之路有两条,一是科举,二是推荐,王维走的科举之路,没想到初试礼部发挥失常落第,以致有点考试恐惧症,作为唐睿宗的儿子,岐王虽然没什么政治抱负,但整天与王维一起饮宴赏乐的他也觉得王维的才华不能被埋没,所以他意味深长地给王维指了条明路:找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
玉真何许人也?唐睿宗李旦第九女,同唐玄宗李隆基系一母所生。但她出生第二年(公元690年),武则天就称帝改周了,直到15年后公元705年还政中宗李显,710年睿宗李旦再次登基,才获封昌隆公主,一年后改封玉真公主。待到两年后的712年李旦禅位于李隆基,玉真公主父亲和亲哥哥都是九五之尊,其地位就愈加尊荣了。但早早就经历人生大起伏的玉真公主,早就厌倦了宫廷的尔虞我诈,不愿再卷入是非,而是选择入王屋山做一个风流道姑。唐朝女权主义盛行,因此才有中国历史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道教在唐朝地位尊崇,道教祖师爷老子李耳被唐皇室尊为先祖,所以杨贵妃也曾经是女道士。加之女道士没有后世程朱理学的束缚,因此生活非常潇洒自在。在岐王的精心安排下,“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立于前行”的王维,在玉真公主面前倾情演奏了一首琵琶曲《郁轮袍》,出神入化,余音绕梁,让玉真公主如痴如醉、称叹不已。演奏完毕,王维来到公主面前,说其实我的主业是写诗,并献出怀中诗卷,玉真公主览读之后大骇,说我这些诗我早就看过,颇有古风,以为是出自古人之手,竟然是你写的!于是说今年的状元非你莫属。旁边有人提醒,公主您已内定了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皋了,任性的玉真公主说不管那么多,就王维了!于是,当年王维状元及第!这事详载于薛用弱的唐代小说集《集异记》中,也一字不差地载于唐人郑还古《郁轮袍传》中,但多少有着传奇色彩,因为玉真公主固然有这样的能量,但也不至于这么无脑,毕竟科举取士是国家人才工程,关乎国家命运和朝代兴衰,不是儿女游戏,真正的原因是王维绝世的才华,公主的推荐只是加深了他的自信而已。可见自信是无敌的,自信而努力的人一定成功。
步入仕途的王维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他的从政之路是跌宕起伏的。考中进士后,因精通音律被任命为太乐丞,即掌管音乐的官职,但不久因下属舞黄狮子,这个颜色是皇家专用,私自表演是僭越之罪,被牵连后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初次感受仕途险恶的王维在贬谪之路上写出了《宿郑州》这样略显仓皇之作:“朝与周人辞,暮投郑人宿。他乡绝俦侣,孤客亲僮仆。”“明当渡京水,昨晚犹金谷。此去欲何言,穷边徇微禄。”仓皇辞别又匆忙投宿,今住金谷明渡京水,异乡孤客无限断肠,地处边远挣份薄禄,流露出对人生无常的初步思考。贬居济州后,他开始游历齐、鲁、冀一带,并与道士、隐者、贤者交往,奠定了田园隐逸的基础。《淇上田园即事》:“屏居淇水上,东野旷无山。日隐桑柘外,河明闾井间。牧童望村去,猎犬随人还。静者亦何事,荆扉乘昼关。”田园诗风初显。后来又师从大荐福寺道光禅师修习佛教,思想开始转向禅宗。贬谪期满后,他闲居长安,秋赴洛阳,心中还想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之事,于是献诗张九龄求汲引,其间有《归嵩山作》:“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递嵩高下,归来且闭关。”隐居嵩山等待时机一展抱负的心境展露无遗。果然,爱才的张九龄执政后就拔擢王维为右拾遗。王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这阶段的诗歌有着遇到伯乐的欢呼雀跃,告别朋友的一首《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开篇就踌躇满志:“解薛登天朝,去师偶时哲。岂惟山中人,兼负松上月。”给张九龄的答谢诗《献始兴公》也是信心满满:“宁栖野树林,宁饮涧水流。不用做粱肉,崎岖见王侯。”其中还有一句叫“动为苍生谋”,既是赞扬张九龄的品格,也是在畅抒自己的心志。这个阶段的王维,可以说是洋洋洒洒、志得意满。
 
一朝登朝堂,便伴天子侧。王维这次入朝的官职,无论是开始中书省的右拾遗,还是后来门下省的左补阙,都属于谏官,职责就是提醒皇帝,弥补过失,所以王维与皇帝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碰上唐玄宗正好也是喜欢音乐歌舞、喜好吟诗作赋的,自己写了诗,还常要求文臣们应制奉和。作为盛唐最有才华的文人,又有皇帝身边工作的便利,王维的应制诗是最多的,也是水平最高的,留存今世的四百余诗中有十五首是宫廷应制诗,《唐诗三百首》唯一入选的应制诗,就是王维的《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渭水自萦秦塞曲,黄山旧绕汉宫斜。銮舆迥出千门柳,阁道回看上苑花。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为乘阳气行时令,不是宸游玩物华。”在这首诗里,秦塞、汉宫、渭水、黄山,俱都沦为唐长安的背景与陪衬。千门宫柳,上苑繁花,诉说着大唐的昌隆国运;大明宫楼,高耸肃穆, 昭示着王权的赫赫威严;雨中春树下掩映着的千家万户,则是对“国泰民安”四字最好的诠释,沈德潜说古往今来“应制诗应以此篇为第一”。然而,王维与唐玄宗最多的就是诗词上唱和,可以这么定位,王维是玄宗时期宫廷最重要的文学侍臣或者说宫廷诗人,而非用以治国理政的能臣,更非善解“朕”意的宠臣。这不得不说是王维的宿命,相比于官人,王维更是个文人,文学才华太盛,掩盖了他的为政才能。
当然,清高自赏的文人也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政治,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此时的朝堂也是多事之秋,权相李林甫蔽塞人主视听,媚上诬陷张九龄,对此早有洞察的王维在《暮春太师丞相诸公于韦氏逍遥谷宴集序》中就说:“不废大伦,存乎小隐。迹崆峒而身拖朱绂,朝承明而暮宿青霭”,这是他面对朝廷争斗时的心路历程,也是他在仕隐之间的两难徘徊,从此之后,“亦官亦隐、仕隐两全”成为王维在官场的生存智慧,并贯穿他此后的为官之路。王维在皇命下赴边慰问将士途中写下著名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大漠孤烟直,给人雄浑壮美的力量之美;长河落日圆,又给人含蓄温软的柔润之美,苏东坡曾赞王维是“诗中有画”,这两句给人的感觉可不就是一幅绝美边塞风景画吗?王维塑造的意境太美太震撼了,这样的千古名句实在无法用我们现代的语言来解读,仅凭这一首诗,王维便可跻身顶尖边塞诗人之列,但豪迈依旧的情怀中已然透出归去山河的心绪。果然,恩相张九龄被罢并左迁荆州长史,王维进一步感到了政治的险恶,世态的炎凉,感慨写下了《寄荆州张丞相》:“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方将与农圃,老丘园。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铭记旧日知遇之恩,表达归隐田园之志,委婉表达对现实的疏离,含蓄道出对恩人的牵挂,情感真挚,语言质朴,展现了王维诗歌中深沉的政治感慨与文人风骨。
仕途的起伏无常,让王维在思想上转向佛教,在行为上选择与自然为伴,在物理空间构造上选择在终南山、辋川等地购置别业,诗歌风格也渐趋空灵,走向了他最重要的历史定位: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人物。在辋川别墅,他与友人裴迪唱和,创作了《辋川集》,其中《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时候的王维,已经放下执念,融入山林而变得清心自在。还有《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在空山溪涧之中,王维与花鸟对话,也与自己的心灵对话。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代表作就是《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这首诗可以说是王维田园诗的巅峰代表,诗面简单明了无需解释,而诗意韵味悠长千年流淌。
王维是唐朝田园诗的鼻祖和集大成者,他的山水田园诗,只写景而景致盎然,不抒情而情自生发,景在诗中而情在诗外,袅袅不绝。他笔下最多的是山、水、云、田,这些自然界最常见的风物,恰似他心恬淡冲和,山是南山,退居隐逸之地。他所抒发的情怀就是一个字:空,空山新雨后,空山不见人,夜静春山空,空知返旧林……空山不空,空山并非无人,而是洗净尘嚣后的宁静,空山并非死寂,而是充满生机,你看那些人语、光影、青苔,皆是不空的证明,空山有雨有林,有声有色,空灵淡远,是内心的大自在,有丰富的生命体验,有精神世界的极大充盈。远离尘嚣的幽静山林,这是物理之空; 放下执念的无我之境,这是心境之空;在空中见不空,感知万物本真,这又是禅意之空。就像他在《终南别业》中说的那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很高远的人生格局,可以说已经达到超凡脱俗的禅意境界了。
王维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对妻子用情至深,娶妻之后不纳妾,妻死之后不复娶,虽然没有一首诗是献给妻子的,可以说用一生的实践为爱妻写了一首感人的诗。王维的妻子崔氏亦出身名门,与王维感情深厚,因难产早逝后,王维终身未娶,独居三十年,禁肉食,绝彩衣,与高僧往来,谈玄说佛。最可感怀的是王维的兄弟之情,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攻陷长安,50多岁的王维被捕后被迫出任伪职。被俘时王维写下一首《凝碧池》来抒发自己的亡国之痛、被俘之悲:“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战乱平息后王维被下狱,交付有司审讯,按理投效叛军当斩,但就是因这首《凝碧池》,以及其弟刑部侍郎王缙平反有功请求削籍为兄赎罪,朝廷才赦免其罪。他最后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因为思念胞弟而上书皇帝,请求被贬谪外地的弟弟回到京城,让他们弟兄团圆,帝感其诚,准之,王缙得到懿旨后飞马回长安,遗憾没有见到哥哥最后一面。
王维的诗歌中较少直接涉及爱情,但饱含感情,不管是思乡诗、送别诗,还是思念诗、感怀诗,因为至真至性,至情至真,不加雕饰而自成风流。17岁时写就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成为异乡思家的典范之作,诗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人在长安,虽受追捧,但难掩思乡之情,长安虽好,毕竟是他乡。被贬济州途中又逢送别友人,于是有了《齐州送祖三》:“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祖帐已伤离,荒城复愁入。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这样的送别诗就像一首散文,娓娓道来,天寒山远,荒城愁泣,船已解缆绳许久,人却依然伫立,依依不舍之情跃然诗里行间。最脍炙人口的是他写给李龟年的《相思》:“红灯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男女之情也最多如此深情吧。还有《哭孟浩然》:“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哭悼孟浩然,悼惜深情与凄怆涕泪,随诗行奔迸而出,感人至深,全诗并无华丽辞藻,其动人心魄处全在于情深。
王维与李杜是同时代人,为什么没有成为朋友?这是唐朝诗史上最引人争议的话题。论年纪,李白和王维是同时代人,同时又都是才华横溢之士。其实原因有很多,我概之有五:一是家世出身不一样。王维出身名门,是太原王氏之后,李白生于碎叶城,后迁往四川,为不受人祈福,冒用了国姓,封建时代门第观念是非常注重的,决定了两个人不大可能走到一起。二是地位成就不同。王维是状元,曾经一度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李白虽然也有上过朝堂的经历,还吹嘘高力士脱靴子,杨贵妃磨墨,皇帝赐御羹,但毕竟“仰天大笑出门去”,没有真正做过官。三是大概有文人相轻的成分。两者都是名动一方的才子,王维是山水田园诗的代表大家,李白则代表了盛唐诗歌的巅峰成就,两者有着共同的朋友比如孟浩然,也都为李龟年谱过曲,但一流的文人很容易吸引二流三流的追随者,但两个强者,却很难在彼此间产生吸引力,恰如太极两仪,一动一静,阴阳混沌而绝不相叉。四是传说中的情敌关系。传说两个人都曾是玉真的男友,虽未可尽信,但男人之间的微妙情感,不足为外人道也,这层关系可能就是最难跨越的,也是最难说服自己的。五是世界观不一样。王维被俘并被授以伪官,平叛后虽然保住了命,但早已心灰意冷,捐宅为寺,归隐山林,心态超然。李白一生求仕而不得,晚年隐居庐山仍然壮心未已,最后还要追随永王李璘,莫名其妙成了造反派,政治素养之投机,政治头脑之糊涂,让人感叹。
王维所在的唐朝,是封建王朝的鼎盛时期,也是光辉灿烂的诗歌朝代。大唐诗歌的双子星无疑是“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而谁坐唐诗第三把交椅则众说纷纭,有人说白居易、孟浩然,有人说岑参、高适,有人说王之涣、王昌龄,我说应该是王维,不仅因为王维有“诗佛”之称,他传世诗歌有400首之多,与李杜等量齐观,而且他的诗歌风格也是自成一派。从少年求仕到晚年归隐,从繁华长安到空山辋川,他少小离家,又少年成名;他青春得意,又青年失意;他中年显于朝堂,晚年却又归隐田园,就像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和字一样,维摩诘,皈依了禅宗,充满着佛教的宿命。经历丰富了人生,挫折锻炼了心性,顿悟提升了境界,王维的诗歌充满了田园山林的野趣和人生空灵的哲思,充满了与自然的对话、与历史的对话,和与自己心灵的对话。王维的幸运是生在了大唐,王维的不幸也恰恰是生在了大唐。可以说没有大唐的人间盛世,就没有王维的壮志豪情;没有大唐的盛衰转换,就没有王维的隐遁山林。唐朝足够丰富,囊括了王维的一生;唐朝也足够多难,磨砺出王维这样一位诗佛。他用的佛性之眼、灵性之画、田园之诗,关照了唐朝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阅读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