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迁徙

发布:2025-02-28 20:03    来源:长三角时讯
文 / 马雪莲
南方是镌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水乡。自小生长在江南,看惯了春日里繁花似锦、绿柳如烟的盛景,那细腻温婉的一切早已成为生命底色。在我的认知版图中,长江宛如一道天然的界限,一旦跨越,便踏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是北方,带着与南方全然不同的豪迈与质朴。
我的先生,孩子的父亲,恰是来自长江以北的那片土地。尽管在南方这片温润之地已生活了二十余载,岁月却未能磨平他乡音里的独特韵味。与他相识相知,进而融入他的家庭,这一路,恰似一场跨越长江山水的漫长奔赴,每一步都满含着对未知的期待与对爱的执着。
夜幕低垂,时针悄然指向八点。我们的车好似归巢心切的倦鸟,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疾驰,风在车窗外呼啸而过,仿佛也在催促着我们加快脚步。而我们奔赴的方向,是那个无数次在他梦里扎根的故乡。
车子飞驰,我的思绪飘飞,脑海中突然跳出“候鸟”这个词。此次出行,是去接公公和婆婆。婆婆育有两个孩子,一个毕业后奔赴江南,在那片温润的土地上开启新生活;另一个则回到江北,守望着老家的烟火。郎溪与枞阳,虽同属安徽省,相距不过二百多公里,可这十年来,公公和婆婆就像不知疲倦的候鸟,在南北两地间往返奔波。每年的春节他们是必回老家的,那义无反顾的背影,满是对家乡、对孩子的牵挂。他们的心,始终被两地的孩子紧紧牵动着。
去年腊月,我们送他们回到江北老家过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团圆饭,欢声笑语回荡在老屋里。那时,婆婆脸上洋溢着幸福,那是只有在故乡和家人团聚时才有的满足。待元宵节的烟火消散,今天,便是我们接他们回来的日子。
回想起以往回一趟老家,真是艰难重重。需多次转车,每次回家,天还未亮就得摸黑起身,一路在颠簸中度过。中途还得在某个地方停留吃饭,等好不容易赶到老家,夜幕早已深沉。要是不小心错过了某次班车,那就只能在贵池(池州)留宿一晚。还记得第一年陪先生回老家,一路辗转波折,一路颠簸劳顿,抵达贵池时已过夜里十点。那时正值夏季,为了省下住旅社的钱,我和先生便在马路边熬过了一夜。蚊虫嗡嗡地在耳边叫着,肆意叮咬,我和先生只能不停地驱赶,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合眼。那个夜晚,漫长又难熬,可即便如此,一想到能见到他的家人,心里又满是期待。
婆婆家离镇上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那时,那儿没有我们这边常见的“达雅机”,出行基本靠步行。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每次都是婆婆抱着孩子,一路送我们上车。那时候,交通收费较为混乱,私人承包的大巴车,平日里20元一张的车票,春节期间竟能涨到80元一张。即便如此,每次春节回家,车厢里都挤满了归心似箭的人。大家都明白,家的召唤,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的。记得有一次,孩子生病,我们本想推迟回家,可婆婆知道后,在电话里焦急地说:“你们快回来,我准备了好多你们爱吃的,孩子我也能照顾。”那一刻,我们不再犹豫,毅然踏上归乡之路。
幸运的是,这十几年来,安徽交通发展迅猛,极大地方便了我们回老家的路途。特别是宣城北开通后,更是缩短了我们与老家之间的时空距离。今年回老家,车子行驶在“四改八”的宣广高速上,平稳顺畅,仿佛行在云端,再也不用担心堵车的困扰。大批大批的人在初八前就如候鸟迁徙般涌向沪苏浙,年前年后各有一场大规模的迁徙,安徽成了春潮迁徙的主要输出地。向前一步,是追逐梦想的远方;后退一步,便是魂牵梦萦的家乡。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舞台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
我们途经沪渝高速、京台高速,穿过横跨长江的铜陵大桥,在浮山下了高速,又在国道上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叫钱桥镇石马的村庄,这里便是我先生、孩子爸的故乡。
从江北到江南,他的角色从青涩的儿子转变成了沉稳的丈夫,而后又成为肩负责任的父亲。二十多年的时光流转,他对家乡的思念却如陈酿的美酒,愈发浓烈,一次比一次清晰。每次回家前,他都会辗转难眠,梦里全是熟悉的人和事。那些童年的伙伴、故乡的田野、古老的街巷,都在他的梦中一一浮现。或许,这便是真正的乡愁,一种深入骨髓、无法言说的眷恋。
窗外漆黑一片,寂静的夜里,虫儿和草儿都已沉沉睡去,只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呲呲”声。很快,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转角映入眼帘,过了转角,车子驶上一个缓坡。一间屋子透出温暖的灯光,在这黑夜里宛如一盏明灯。公公婆婆早已在门口等候我们多时。夜已深,天气依旧寒冷,灯光从他们身后洒出,也温暖着我们的心。那灯光下,是家的方向,是爱的归巢。

阅读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