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热闹更爱孤寂

文/ 刘有兵

 

人是群居动物，绝大部分人都爱热闹。一般来说，热闹即为有人气，通常的人气，其本质特征是有感情交流的人聚在一起的热闹氛围。人多不一定有人气，人多不一定热闹。喧闹不一定有人气，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热闹。

有时开大会，几百甚或数千人在一起，听某一个或某几个“不知所云”的人在上面夸夸其谈，下面的人各想心思或昏昏欲睡，何有人气，何来热闹？有时凑个饭局，身份“高”的人趾高气扬地坐在上席，有的在末座陪席，席间觥筹交错，炫耀称颂之声不绝于耳，那下位之人极尽谄媚讨好之能讨上位者之欢心，把自己喝得谁都不服就扶墙，那也不是真正的热闹，剩下的只是无奈的辛酸和虚假的满足或荣耀。

我喜欢打乒乓球，三五、七八或十几球友在一道挥拍出汗，谈球技，话闲事，说风月，然后聚餐搞点小酒，无论谁请客，无论请多请少，无论喝或不喝，无论喝多喝少，无论敬与不敬酒，大家都不在意，不上心。如有需要帮助的事，只要提及，大家都尽心尽力的去帮助他人，无须讨好巴结，更不用登门送礼。球友中有公务员、教师，下岗工人，退休老人，富翁，医生，农民，企业老板等等，大家平等真诚相待，相聚在一起交流感情，毫无拘束地“吃喝玩乐”，这是真正的热闹和快乐！

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想，孔子所说的“朋”，就是我们球友之类的人，所说的乐，就是我们球友之间的乐。

世间有友情，亲情，爱情等，不管怎样，都离不开一个情字。金人元好问在其词作中写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字从心从青，青在文言里是一种深沉美好的颜色。所以我认为“情”就是一种深沉美好且持久的感情。心是热的，情是暖的，世界才是有温度的家园；冷漠、冷酷即无情，无情的世界是冰冷的坟墓。

通常的热闹，就像市井里常喝的一壶热雾缭绕的茶，是由外在温暖的景象而转入内心温暖的一种状况。灯会，庙会，炊烟袅袅，迎新辞旧，中秋团圆，渔舟唱晚，围炉夜话等等，都是热闹的景象。

其实，只要有真情的人在一起，无须高声喧哗，也总是热闹的。

父母牵着孩子的手一起走，夫妻或恋人牵着手一起走，后辈搀扶长辈一起走，战友搀扶着一起走，这是最热闹最美好的风景。他们可以说笑，可以微笑，可以叹息，也可以默无声息，无论外表怎样，但他们的心始终是热闹的，因为情聚心中。

其实，孤独和热闹是难以划界的。只要有情的人，无须成群结队，哪怕是孤家寡人也是热闹的。

鲁迅说：“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喜欢独自在月光之下走近大海，看大海的银波翻滚；我喜欢独自在高高的山顶上迎接旭日，让阳光洒满心间；我喜欢独自立在树下，看遒劲的枝干和片片如碧玉的树叶映入眼帘；我喜欢独自看田间禾苗碧绿，稻浪旖旎，铺向远方；我喜欢独自看那矫健的鸟儿张开劲俊的翅膀，在蓝天之下划出优美的弧线；我喜欢独自看流云涂抹天边，梧桐更兼细雨，林花谢了秋红。

那一切，那一切，都关联着心灵的涟漪，关联着人世间的一切，那所有的孤寂都是最博大最热闹的喧响！

我时常在想，古今多少高僧，那几十年的古佛青灯看似孤寂，却有着多少菩提世界的醍醐灌顶的热闹。

我时常在想，我们的先哲，静静的站在天空之下，溯鸿蒙，想初开，羡洪荒之力，悟天人之道，看似孤寂，却蕴含惊天地，泣鬼神的热闹。

屈原有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却遭冷水瓢泼，被流放。“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一个“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人该是多么的孤寂，最后世界逼得屈原去选择纵身一跃，“扑通”一声，屈子留下了震惊世界的绝响。其后的数千年，人们去包粽子，赛龙舟，热闹绵延！

战国时的庄子，特立独行，他的一生是孤寂的，妻子去世，他却鼓盆而歌，人们视他为疯子，最后他骑青牛西去不知所终。但他却留下《南华经》，让身后的人热闹了几千年。

阮籍性格高傲，脾气十分古怪，他经常关起来门读书，往往成月都不出门，或整天游山玩水，或在山林中仰天长啸，发泄心中的闷气。有时喝完酒还裸奔，于是赢得“阮籍猖狂”之名，但他的声影诗篇也让后人热闹了上千年，可能还一直要热闹下去。

有人说，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孤独和狂欢是有不同层次区别的。低级的孤独是一个人无力战胜外界，而得不到别人认可，于是给自己而带来的无助甚或带有恐惧的不适感；而高级的孤独是心有所求，臻于高境，鹤立鸡群，少有知音同伴的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低级的狂欢是低级孤独者无聊时的组群发泄，高级的狂欢是高级孤独者收获时的非常欣喜。在高级孤独的过程中是有着许多因追求有所获的狂喜的。如孔子闻《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如古诗者咏歌之不足而“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如那在山间孤独行走，孤独的追求功名的李白，忽然得到皇帝要招他至京城的消息，不由得放声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高级的孤寂者和狂欢者，往往是社会和时代的先行者，开创者，他们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不同凡响的灿烂，热闹和光明。像孔子，屈原，达尔文，伽利略，法拉第，托尔斯泰，鲁迅等就是这样的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是那么大，又是那么小。这世界无论大小，都关乎人心，而人心是需要热闹和孤寂的，而热闹和孤寂也是紧紧相连的，有时是融为一体的。我爱热闹，因为热闹人生的本色，是植根的大地，没有大地，人们何以立足？万物何以生存？我更爱孤寂，因为孤寂是立于大地之上，达于人生美丽风景的梯子，是人们向往的飘着云彩的天空，没有梯子和天空，我们只能匍匐在大地上，如何能放飞自己，更好地去生活！

 

   个人简介：刘有兵，安徽广德人。安徽省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在全国核心期刊及省级期刊发表论文四十余篇，著有现代文阅读思维专著。教学之余，喜爱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