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谙江南

文／叶祎彤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题记

这是一场怎样的梦啊？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天野茫茫间丝雨霏霏，行色匆匆中烟雾朦朦。耳际春莺婉转，眼前暮春浓浓。我浮于半空，见得满眼杏花烟雨。

杨柳风拂面，问：“为何不下去看看。”我身子微动，欲以说上一二，却似晓这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境。我浮沉千百载，看世间众生往往来来，无人值得倾诉托付。我早已习惯出入于青瓦白墙的无边梦魇，无聊漫步，虚度时光，但他们却称我为江南精灵。

也罢，左右他们无从得知我的经历，便也无能描摹我所见的文人过客，江南胜景。

我也曾漫步于远山薄雾中，情愿做这天地蜉蝣。看江上来往渔船，不知不觉间天将欲晚，夕阳的粼粼浮金被盏盏鹅黄渔灯取代。我附在船家桨上，流水潺潺声不绝于耳，细微的呢喃缱绻，悠扬钟声绵绵而来。在这钟声里，船上进来一人，船夫摇橹，轻问客官去往何方，他摇头，只答想乘船走走。船夫便笑着转身摇橹，小船在微晃里离钟声越来越近，那人坐起，问船夫这钟声是何寓意，我稍感诧异，他便是连这寒山钟声也不识得？船家笑着轻声介绍，又问他从何而来，他答：京城动乱，漂泊至此。这便是长安来的客人？我探头欲望，见得那人一席淡雅长袍，玉冠束发，确有名士之风。绕梁钟声中没人再语，他好似思忖片刻，随即低吟：“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再多的诗句我已遗忘在时间长河中，唯记得那人眼中被点点暖黄映照的淡淡愁思，在江南水波中轻轻晃动，化作钟声悠扬。

我也曾漂浮在青石小巷里，甘愿做这沧海一粟。粉墙黛瓦下的声声呢喃又是谁的思念，谁的牵挂。桥上行人匆匆，一位清俊郎官沿桥而下，踏着朦胧水雾，嘴里轻念着：“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旁人若问他在说什么，他便道这是杜荀鹤为他介绍的江南，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杜荀鹤？我听着甚觉耳熟。仔细想想，我在先前已经见过他，就是那位在临别江南时仍流连忘返的人，现下介绍好友来赴这人间烟雨。我很想告诉那位郎官我与他的好友是旧识，但我无法开口，只得漂浮在水雾里，希望他能将江南的问语带给我的老友。邀他闲时游江南，乘舟过春山，在烟波画船里，在藕花明月间

我也曾游荡在亭台楼阁间，愿意做这微弱一息。见一人邀月对饮，豁朗兴阑。长风浩荡中他与风絮语半生颠沛流离。他言朝堂风诡云谲，乌台一案莫须之罪。平生烟雨一啸而过，略染衣袂，经岁闲咏。我愿沉醉在这无边愁绪中，仿佛成了他樽中滴酒，共看迷蒙人间：“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此去经年，但我仍旧记得他似竹风骨，有如清风吻遍江岸，绿过荒山，蓦然回首间似是山野诗客，天涯旅人。青衣白衫，铮铮风骨，纵马而来，一身蒹葭。撑半盏孤灯，立苍茫天地，望无尽春山。以词淋过江南，宽袖中是我见过爱过的青霭云烟。

我自世人眼中见过千万个江南。或温婉，或清丽，或明媚，或娉婷。我见过秦时明月，见过大汉青山，见过盛唐繁花，见过两宋云雾，见过明清杏花。他们都说水是江南的精灵，确实，只有在江南烟雨里，在水榭云雾间，我才不会弥散。

我虽渺小，却也将所见所闻纳入诗笺，向流云讨了一束轻烟，试将我永恒不朽的江南赠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