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满院香

文 / 曹群

春节去乡下叔叔家拜年，院子里挤满了来客。随意拉把椅子，端条凳子，大家坐在院子里，阳光下，拉拉家常，叙叙旧。平日里各自劳燕奔忙，难得相见。今日在这样晴好的天气里相聚，彼此间更添亲切。 “是什么在香？”不知谁说了句，大家瞬间戛然而止，据说这个时候一般都有仙灵降临。我赶紧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开始捕捉这飘悠的香气，等待仙灵的降临。叔叔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就是这棵正在开花的枇杷树，是枇杷花散发出来的香气。”      若不是叔叔提醒，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这是一棵正在开花的枇杷树。她仿佛是个精灵，早就立在那儿，却出乎你意料之外。      

这棵枇杷树并不高大，但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枇杷树的叶子椭圆宽大，四季碧绿茂密。叶子上的茎络条条分明，清晰可见，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犹抱琵琶半遮面”丝丝拨弄的琴弦。一阵微风吹来，“琵琶”树叶沙沙，切切如私语。在这浓密叶片的枝头，深藏浅露聚簇着点点繁花。枇杷花朵娇小而玲珑，花瓣呈乳白，或鹅黄，有的正含苞，或正绽放。这些成串的小精灵捉迷藏似的躲在叶片间，人远远地看了，只以为是一簇簇铁锈色毛茸茸的小球，实在是不惹眼。若不是散发着清淡而悠远的香气，让人很难注意到她的存在。

说起枇杷树，叔叔掩饰不住一脸的喜色，津津乐道地对我们谈起了他与这棵枇杷树的姻缘。

叔叔自小家境贫寒，自己又体弱多病。有一年染上风寒，常年咳嗽不止。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却苦于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他。一日邻里来了个远房的亲戚，略懂民间医术。见叔叔咳嗽痛苦难奈，建议弄些枇杷叶煎水来喝。可寻遍十里乡亲，也未能找到一棵枇杷树。翌年邻里的这个远房亲戚因腿脚不便，故托她的女儿带了几粒枇杷种子和一些枇杷叶来。说来也怪，叔叔日日里喝了枇杷叶煎煮的水，咳嗽慢慢地减轻，后来病居然好了。

叔叔把枇杷种子种在院子里，精心地培育，种子生根发芽，日渐长大。枇杷树种三年，养三年，满树枇杷第七年。这些年间，叔叔一直感恩于邻里的这位远房亲戚，曾登门拜谢探望过几次。一来二去，竟然和她家的女儿好上了。娶妻生子，育树治病救人。枇杷树开始在附近十里乡亲们家门前种植起来，枇杷树治病的法宝也在乡间传播开来。

“琉璃叶底黄金簇，纤手拈来嗅清馥”。 一方水土成就了枇杷树的一段姻缘，也养育了一方人。叔叔寄情于树，浇水施肥捉虫，日日守着“两窗风露影，一树枇杷花”，夜夜里聆听枇杷枝头婆娑“琵琶”音。枇杷树托物言志，在秋日养蕾，冬季开花，春来结子，夏初成熟，承四时雨露，备四时之气，凝聚毕生的精华，甘愿献出全身的宝贝。

如今我突然顿悟：古往今来，人们赞美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文太多，却很少有人留意过“枇杷又放隔年花”的精彩。枇杷花历经严寒，不娇艳，不压芳，默默地一簇簇凌寒开放。枇杷花开孕果实，枇杷吃透了一年四季的阳光和雨露，才硕果盈枝，满树披金丸。

看着叔叔家满院过往的宾客，欢跳雀跃的孩童和庭院里这棵茂盛的枇杷树，“一树枇杷一树金”，我不由地默许着。睹一院芳华，受一世情缘。